白菲拎着大包小裹进门时，刘立臣还没回家。桌上放着两盘炒好的菜，为了保温，上面又加了个盘子扣着。一旁的塑料袋里，装着几个还有些温热的馒头。桌上贴着一张黄色便签纸，白菲用拇指和食指捻起来，上面写着一行浅浅的字，“没时间做菜了，这两盘是从单位食堂买的，先吃口吧。”
白菲心头一阵温暖，双眼有些微微失神。这几年，刘立臣对自己是很好的，在她面前，他就像一个仆人，卑躬屈膝，事无巨细。做菜做饭都陪着小心，每天花尽心思，就想讨白菲一个笑容，可是……白菲厌恶的皱皱眉，忽地手上一阵用力，把便签纸揉成团，丢进脚边的垃圾箱。那个醉酒后的夜晚，刘立臣的粗暴，她永远无法原谅。
这几年，刘立臣用尽一切办法讨白菲开心，除了爱，也在为那一晚的粗鲁赎罪，尽管白菲并不领情。她从兜里拎出白天退货时，被售货员撕破的连衣裙，走到镜前，和身上这身紫色的淑女裙反复对比。俗话不是说吗，便宜没好货，好货不便宜。白菲仔细打量镜中的自己，两千八百块的裙子，和这件两百八十块的，就是不一样。这件紫色裙子的腰线剪裁合宜，位置的设计极佳，把白菲纤细的腰身完美勾勒出来，下摆微有收紧，臀线设计圆润，真是越看越喜欢，白菲随手将那件黑色的连衣裙扯烂。
一阵钥匙插进锁孔的转动声，刘立臣回来了。白菲随手将扯烂的裙子扔进包装袋。刘立臣换好拖鞋，走进卧室，白菲的双手正交叉在背后，拉裙子的拉链，想要换下。地上散落着不下十个纸兜，刘立臣蹲下身瞧了瞧。
“新买的？”
“嗯。”白菲换下身上这件连衣裙，找出睡衣套在身上。
“这么多？”刘立臣接住白菲刚刚换下的裙子，在手心翻看了下价码。“这么贵？你哪来这么多钱？”
白菲瞟了一眼刘立臣，“自己赚的，”
“你赚的？你怎么赚的？”刘立臣狐疑的看着白菲。
“反正不是卖肉赚的，你管那么宽干嘛？”
“……”被白菲一抢白，刘立臣立马灭了火。“给，刚刚那家给结的，这个月的家教费。”刘立臣从兜里掏出400块钱，乖乖上缴。
“这么点儿，你说还能指望你什么。”白菲用眼角瞥了下那薄薄的四张红票，没出息。
“菲菲……我……”刘立臣换好衣服，洗了手，坐在桌边支支吾吾半天，“吃饭吧。”拿起馒头，咬了一大口。
“什么事，说吧。”她把头发简单的束在脑后，拿着小账本，边念叨，边记账。“房贷，1800，信用卡，600，物业，42，水电煤气，100，电梯40，手机100，公交卡100……”
“菲菲，我想给爸妈寄点钱，”刘立臣埋头啃着馒头，含糊的吐出这句。白菲猛地抬眼，凌厉的眼神一下子封住了刘立臣的口。“寄多少？”
“五、五千。”刘立臣抬头看了一眼白菲，又迅速的埋头啃他的馒头。
“多少？”白菲不悦的扬高了声调。
“五千，”刘立臣的声音细如蚊呐，“咱俩买房子把我爸妈都掏空了，我也不瞒你，他俩还欠了三万块外债。”
“啪！”白菲将手中的笔重重拍在桌子上。“刘立臣，你个骗子！结婚的时候你怎么不说！”
刘立臣的脸颊窘得通红，他其实不愿开口求白菲，只是家里来了电话，爸妈都是工人，场子效益不好，已经拖欠几个月的工资了。刘立臣和白菲结婚，把老两口的存款搜刮的溜干净，这眼看着过不下去了，实在没办法，只好跟他们开口。
“我爸妈本来说他们还的，只是场子效益不好，他们俩都好几个月没开工资了，别说还钱，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。”刘立臣抬头望向白菲，“你不是赚了一笔钱吗，先借我爸妈点，我在外面做家教，赚回来还你。”
“呵，听听，别人家都是男人赚钱女人花，怎么你不能赚，反倒盯上我的了？”白菲轻蔑的哼了声，手里晃着刘立臣刚刚上缴的四百块，“要孝敬你爸妈，可以啊，你自己赚啊。”
白菲语带讽刺，处处击中刘立臣痛处，他低下头，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。“那能不能先从我生活费里预支，给我爸妈先少汇点？”
瞧刘立臣现在这样子，简直窝囊到极点。“好吧，支你两千。不过今后的四个月，我不再给你一分了，要花自己赚。”白菲从床头钱匣子里抽出两千块，递给刘立臣。她不禁怀念起白天在商场购物的感觉，那是一掷千金的感觉，就像灰姑娘变身公主。可是现在，白菲已然被打回原形，在她极其厌恶的斤斤计较中，在她小账本上一笔一笔精打细算中，过着穷人的日子。